生活,也像這寒冷的氣溫一樣,一節節地降至冰點。
妻子懷孕了想吃蘋果,王振國顛顛的跑上街,左挑右選,最后花六角錢買回一堆爛蘋果,然后一個一個地仔細用刀子剜去破爛的地方,削得七零八落的,再洗得干干凈凈地送到妻子面前。
那個年代,糧食是定量供應,兩個大人每月一共十斤細糧,金貴著呢。別人家都不夠吃,他們家月月只舍得買回一半。夏天專門買成堆的菜,買不包心的大頭菜——因為便宜;用鹽腌著吃,用鍋蒸著吃——因為省油。到了冬天,妻子已經悄悄把一草包土豆放進辦公室的墻角,每天中午都毫不例外地拿出來煮熟幾個,蘸著醬油吃,一天天、一月月“一貫制”地這樣吃著。同事們都朝她投來疑惑甚至憐惜的目光,她說:“我最樂意吃這東西了。”
可是,你知道他家醬油的成色嗎?即使買醬油,王振國也常常只買半瓶,再倒進半瓶水,撒一勺鹽粒均勻的搖晃著啊……
甚至下班后拿上一個袋子,去外面撿煤渣,好用來熬藥。去撿牙膏皮子,賣一支三分錢,積攢起來一次能賣上兩元錢,那對他們已經是“盛大的節日”了。
可他卻舍得花錢買奶粉,買魚松,買白糖,和面粉攪和在一起做成一塊塊小餅干,然后平平整整的攤放在炕上烘干。三歲的兒子個頭還沒有火炕高,就小腳翹著,小手扒著炕沿,眼睜睜地往炕上一直瞧著,饞得直流口水......但是,王振國對這些仿佛“視而不見”,還是將小餅干都給了為了實驗而養活的小白鼠。
有一天,王振國又把小餅干送給他那些“心愛”的小白鼠時,兒子悄悄跟在了后面。他跟爸爸說:“我要看小白鼠。”個子小,爸爸就給他拽過一把凳子,一雙小手扒著倉房門,眼睛眨都不眨地往里面瞧著。
籠子里的餅干太有誘惑力了。
看到爸爸沒有在身邊,兩只手指試探著往籠子里伸去,夠著了,夾住了小手又慢慢地往后縮回……
一會兒,王振國從屋里出來時,正好看到了這眼前的一幕,看著兒子“鼠嘴奪食”津津有味的吃著,做爸爸的一把抱起兒子。
兒子吃驚地看著爸爸:“爸爸,我錯了!”
這一句話,讓王振國心酸得什么話也說不出了……
但就是這件事以后,王振國每次再給小白鼠餅干時,總要先想著給兒子留下一兩塊。
可是呀,無論怎樣地苛刻自己,所爭取到的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因此,當這個自尊的漢子,為了使研究能進行下去,終于紅著臉第一次伸出手來,向支持他的一家廠長借到五百元錢時,他那時也許并沒有多想,這從此開了頭的一連串的債務的重負有一天很可能把它壓垮,把他吞噬掉——他那時就已經分明站到了一條裂縫將越來越大的無底的深淵邊上了呀!
七月流火。
可此時的王振國,心里頭鼓漲的只有“東風”。沖刺!那天,他在家里完成了廠里的一份文字材料便急不可耐地開始了期望已久的中藥提取實驗。他看了看手表,到晚間八點前一定會如期完成。誰想,燒瓶會意外爆炸,藥液崩到了臉上、手上,頓時起了火燒火燎的水泡。停?藥液會變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直干到午夜,他支持不住了,一頭暈倒在實驗室里....直到妻子早晨,他才迷迷糊糊地被叫醒,猛地一下子想起昨晚八點應該去廠里值班。壞了,他拼命掙扎著爬起身子,連飯也顧不上吃一口,就趕到了廠里。
那幾天里,他下班后回到家了,一個人默默地對著自己小小的實驗室發呆。他心疼呦,不是為自己臉上的燙傷心疼,而是為那些飛濺的藥液和爆炸的燒杯心疼——光一個燒杯二十多元錢,那就要花去他半個月的工資。而現在,真正是“禍不單行”但他害怕等待。怕等待著直到下個月開工資他才能夠有條件投資繼續進行這中斷的實驗呀!
他不甘心這樣地等著。
他猶豫著,但他最后還是狠下心來,把弟弟干了八年臨時工積攢下來的一千五百元錢,也打進了他的“科研經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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